Mosaique

寂靜的車廂裡，只有換擋的聲音。奧斯卡偷瞄他，只見那雙失去靈魂的眼晴，緊盯著漆黑的路面上。車子高速地飛馳，轉眼間，就停在她的家的樓下。

「……」

「……」

「再見。」

「唔。」多麼冷淡的聲音！奧斯卡看了他一眼，他仍然只盯著前方，也不回頭。奧斯卡輕輕推開車門，便離開了。

按下4字後，升降機緩緩向上升。想到剛才的事，心，有一點不舒服，奧斯卡甩甩頭，把他揮去吧！這也是一件好事……

「叮」一聲後，升降機門慢慢大開。一抬頭，一張冰冷的臉擋住她的視線，眼神盡是憂怨。他踏前一步，高大的身驅擋住了升降機門，奧斯卡震驚地看著他。

「原來走樓梯比升降機快……。」

奧斯卡的心跳加速跳動，維克多一個箭步走進升降機，棕色眼珠直瞪著她。升降機門再度關上，奧斯卡害怕得衝前要按住它,卻給他一手抱住了。俊悄地臉埋在柔順的秀髮裡，他收緊了力度，寬闊厚實的肩膀不停地震動，沉鬱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：「愛上了……」

「……」

「告訴我，該怎樣做……」

「……」

「我們……不要再見面……」

房間的窗紗被撩起，奧斯卡從縫隙中偷看街角裡的人。他交叉著腳倚在車旁，正抬頭看著自己。她輕嘆了一口，緊緊地抓住窗紗，再合上了。

我們……不要再見面……

深夜的街道靜得可怕，間中會有一、兩輛汽車駛過。不知走什麼運，來了兩個酩酩大醉的路人。他們從街角轉來，不停的轉頭往後看，看錯了嗎？不！真是他！那個名星！他在看什麼？他們也抬頭往上瞧，只有泛著黃光的窗紗。維克多也沒打算理會他們，只管依戀著那殘留的影像。像傻子吧，或許根本就是……

總有一天……

黃昏，銀色房車從停車停轉出來，離開繁忙的巴黎市中心，往郊外直奔。經過迂迴曲折的山路，再拐進一條小路。唔，差點露餡了！維克多馬上關掉車頭燈，車子幾乎完隱沒在黑暗中。他的心卜卜地跳，括出去吧！他唯有皺著眉頭小心地跟。很穩蔽的地方！她究竟要去哪？再往前直走了好一會，咦？怎麼小湖的旁邊有這樣一間房子？電動鐵匣打開了，房車緩緩駛進房子裡。原本只有一處泛著黃光，她一進去，房子的燈即時亮起來。

維克多關掉引擊，下車後再靜靜地關上門。他靠近一點看，房子兩層高，是現代的設計，全屋地是落地玻璃窗，對著湖看書，也應該很舒服吧。

良久，也不見她出走，維克多咀角一翹，果然，這才是她真正的居所！

過了好一會，昏黃的燈光下，依稀有兩個人就出了陽台，維克多馬上躲在樹後。站立的那個，頭髮隨風擺動，在黃光下，更閃更亮，應該是她。坐著那個又是誰？她的身體擋住了，完全看不到。他們像是在聊天似的，維克多用心地聽，卻聽不到內容。傳來了一陣笑聲，不用猜也知道是她。接著，是一把低沉的聲音，是男人！維克多的心一涼，是男人！

笑聲停了下來，連說話聲也沒有了。維克多猛然往上看，只見她彎下身子，兩個頭靠在一起……

他害怕得別過了臉，很想離開，但那雙腳卻被狠狠地釘在地上！

也不知過了多久，才敢再看，但發現陽台上的人已離開了。亢奮的聲音開始傳進耳內，一浪接一浪的，遂漸擴大，聽得人心亂如麻。維克多像受驚的小狗一樣，用盡辦法衝到車廂裡，狂亂地找來車匙，再插進鑰匙孔裡。

『縱使你有一百個男朋友，我也追到底。』

媽的！怎麼在這個時候彈出了這句話！他的頭伏在駄盤上，大口大口地呼吸，那顆心，卻怎樣也平伏不了。

『告訴我,該怎樣做……』

晨烟裊裊，電動鐵匣緩緩打開，銀色房車正要轉出，卻突然停了下來。奧斯卡震驚地瞪大了眼晴，那台黑色的奧迪就擋在她前面。維克多倚在車旁，沒有了往日的俊朗瀟灑，只剩下一臉憂傷憔悴。奧斯卡下車走到他跟前，他低著頭別過了臉。

「奧斯卡！你忘了……」

他們兩人馬上轉頭往聲音方向一看，一個坐在輪椅上的黑髮子正盯著他們。維克多驚訝地看著那個男子。

『這套不是我演的，是我最喜歡的演員演的，很可惜，是他的告別作。他是……安德烈‧格蘭迪耶。』

奧斯卡和維克多在湖邊邊走邊聊。

「沒錯，他是我的先生。」

維克多低下頭踢著地上的沙石。

「我們認識了很久，一直都很低調。原本打算在畢業後結婚。那天，他趕完了通宵戲,是那天那套戲的煞科戲……。」

維克多震驚地瞪大了眼晴，奧斯卡看著那個蔚藍平靜的湖，良久才繼續:「他匆匆趕來我的畢業禮，精神不足下，釀了車禍。腳已不能再動，左眼的視力只剩下五成……」

「如果我不任性地堅持，一切就不會發生。我們花了很久，才可以重新振作……」

維克多回頭征征地看著她，一時無言以對。微風輕勿赤紅的鼻子，他伸出手，溫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珠。

「這算是愛嗎?」

「是……越久越濃……」

指頭的冰涼瞬間直奔到內心深處……

「你知道我們是怎樣認識的嗎？」

奧斯卡不明所以：「不是那天……？」

「當然不是，」維克多微笑著說:「你應該忘記了，或許根本沒注意我。」

「很抱歉。」

「不！那時我剛進演藝學校，父親很生氣，多個月沒給我零用，我就跑去當模特兒，給人素描。」

「模特兒？」

「是，」維克多尷尬地說:「即是祼體模特兒。」

「什麼？」奧斯卡驚訝地大叫。

「哈！別這樣怪叫，你就是其中一個畫我的人。」

「什麼？不是嘛？」再一次的震撼！

維克多微笑著說：「那時很喜歡你，但在那種環境下，真是怎樣也表達不了。」他偷看她一眼:「看萶你畫我的身體，知道我有多困難嗎？」

「困難？」

「哈哈哈！」他俯身在她耳邊輕說:「生理反應。」

「你！」

看到奧斯卡漲脹紅的臉，維克多真是樂透了，只管哈哈大笑。

「可以再聯絡嗎？」

奧斯卡看著那雙真誠的眼晴，輕聲地說:「做朋友，太危險了……」

(完)